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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鋤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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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人分別動身,韓重與趙匡胤分別往找童百名及雷墨亭,張出塵則跟著柴榮和石守信,向著城主府緩緩走去,一路之上,張出塵便把心中的傷痛壓下,不住的與柴榮說話,發覺他性情忠厚爽直,不會自恃軍位,與自己頗為相合,笑道:“柴兄弟年紀輕輕,已位居郭公……郭叔叔手下的右營元帥一職,前途無可限量。”柴榮聽罷此言,顧盼身邊在戰後的頹垣敗瓦,喟然嘆道:“我自幼隨在叔父左右,這多年來都看盡不少因戰亂而弄至家破人亡,民不潦生之事,再加上中原四周群敵環伺,既北有契丹,而西邊亦有西夏及吐蕃諸國虎視眈眈,甚麽功名權位,我本身毫不戀棧,只是於此亂世之中,若要為百姓謀福,便絕不是一人之力所能為之,非要借助強大的軍事力量不可,我既生於叔父之家,亦只好在行軍打仗上,盡己所能,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以有用之身,造福百姓。”

此一番話淡淡說來,卻透發出一陣堅定不移之志,張出塵聽罷心中一動,他一向閑雲野鶴,於仕途或行軍打仗都沒有任何興趣,從來我自逍遙,以自己的方式隨風而動,回想起自己這麽多年以來,雖一直行俠仗義,著實幹了不少好事,亦救了很多人命,但所救人命之數,恐怕還及不上東門縣這麽一役所死的人多,因身在上位者妄顧百姓,為爭權奪利所幹的,便是一次亦足以取去無數的生命,這個他一直都沒有想過的問題,倏然間因柴榮的數句說話而襲向心頭,不由得呆了一呆,他心念一轉,漫不經心地又向柴榮問道:“柴兄弟跟在郭叔叔身邊這麽久,可知劉知遠欲引契丹賊兵入關?”石守信聽著一凜,心中明白張出塵在見過郭威後對其便不太信任,竟欲從柴榮處問出一點端倪。

但見柴榮卻面色如常,道:“想當年晉帝石敬瑭在位之時,北平王已十分反對其以仆之名侍奉契丹,故此叔父才一直在其身邊盡心襄助,豈料當日出帝(石重貴)被圍城於開封,北平王竟不作任何支持,那時叔父已疑心頓起,及後明查暗訪之下,終從少許蛛絲馬跡之中,得知其與契丹之主竟互有聯絡通信,但苦無證據,難以名正言順地拉攏史弘肇、王章、楊等人公然討賊,因此只好盡力從各位招兵買馬,作好準備。”石守信知道張出塵久在天南,對中原的情勢不甚了了,遂道:“史弘肇、王章、楊等,再加上郭公爺四人,乃劉知遠最為信任的四大部將,自李唐被篡以來,中原已有一段很長的日子,都是由各方武人自理其區,各人即使奉劉知遠為主,他們也尚自有其旗下的兵馬,及地方勢力,郭公爺雖向來與他們同氣連枝,一心共抗胡虜,但若果走漏風聲,給劉知遠先下手為強,吃虧的絕對會是我們。”張出塵點了點頭,開始明白到郭威應該也面對著不少困難制肘,不由得對其觀感略變。

三人不覺之間,已走到了城主府外,守在該處的兵將一看到是右營的柴少帥及郭威的石守信到來,忙上前陪笑道:“柴少帥,石將軍,你好!”石守信認得說話此人姓王名忠政,乃是郭威麾下親兵衛隊的頭目,笑道:“王兄弟有禮了,大家自家人,還稱甚麽將軍不將軍的。”王忠政乾笑兩聲,便道:“眾位是來找郭公爺的?”柴榮點了點頭,王忠政忙著守兵開門,跟他們一起進內,走進大廳之中,只見四周滿布了親衛士兵,而郭威則端坐其中,閉上雙目,口唇微張地在緩緩吐納,相信適才替張出塵療傷時便耗用了不少內力真氣,他們甫一進房,郭威已知他們來了,深深的呼了一口長氣,站起身來,朗聲笑道:“榮兒,出塵,你們來啦!”

張出塵眼見郭威雖顯得精神奕奕,但眼神內精華散渙,知他尚未完全覆原過來,心想與他才剛見面,便不惜虛耗大量真氣襄助,鎮壓體內異種內勁,顯得對他甚為愛護有加,莫非真的與自己生父甚有淵源?稍為放下了對郭威的成見,正色道:“郭叔叔的內功柔中帶剛,堅韌充沛,出塵受益不淺。”郭威呵呵一笑,說道:“那是“大道自然功”,我待會便傳你如何?但你家傳的武功便比我厲害百倍,只需假以時日,成就必定遠超為於我。”

王百川聽得郭威竟隨口答允把“大道自然功”傳予眼前這滿身血汙的小子,不由得面露艷羨之色,此時忽有一兵士走了進來,報道:“韓重與趙匡胤在外求見。”柴榮喜道:“想不到他們的動作都這麽敏捷,快傳!”郭威感到接下來要談的都可能涉及不少的私隱機密,遂一擺手,說道:“除了王侍衛長外,其他人全部退下去吧。”王百川聽見自己可以得以留下,不禁大喜過望,餘下眾人一聲聽令,都立刻走出大廳,井井有條的守在花園之內,顯得軍令森嚴,且訓練有素,張出塵心中暗讚一聲,卻見趙匡胤已帶著雷墨亭及雷一豹,與韓重一起走進大廳。

眾人寒喧數句,隨即坐定,韓重為人不喜轉彎抹角,乾咳一聲,正欲開言,但郭威一揚手,向他點了點頭,說道:“可否容我先說數句?”王百川忙道:“公爺請說!”

郭威先望了望韓重,跟著轉頭向著張出塵,緩緩的道:“我甚麽話也可在這兒隨便道來?”張出塵見他面色凝重,不由得心中一凜,知道他接下來的說話,除了與自己的生父有關之外,還必定與他對劉知遠的未來方向有著密切的關系,郭威知道趙匡胤與自己乃過命的兄弟,自不用說,但雷墨亭與雷一豹卻是異教中人,身份與行事均神秘之極,如何可隨便給他們得知這些可能影響著中原氣運的東西,可是張出塵的目光卻如利刃般直瞧著郭威,朗聲道:“雷姑娘與雷兄弟都是出塵的生死之交,一切但說無妨。”說話語氣便堅定之極,雷墨亭與雷一豹跟著雷安民來到中原辦事,本對張出塵不肯跟從感到不耐之極,哪想到現在雷安民的死,反使得他接受了青龍會的他們,真是始料不及。

但王百川聞言卻大怒,喝道:“這裏豈到你此等黃口小兒在此撒野?”張出塵自進城主府來,便已知此人對石守信等人極為敬畏有禮,相信他對郭威當是極其忠心之輩,也不跟他作口舌之爭,但韓重卻沈不住氣,冷冷的道:“這位侍衛長先生在東門縣城主府中如此氣焰迫人,難不成想著郭公爺已成了東門縣之主乎?”

石守信聽罷此言眉頭一皺,與柴榮對望一眼,他與韓重相處十數日,已知他性情梗直火爆,只要他認為是對的,便誰也不留情面,但郭威好說也是剛剛替東門縣城解去了圍城之厄,如此重話恐怕便令他難以下臺,而王百川聽罷再也不敢多言。

豈料郭威卻對他們的對話全無興趣,銳利的目光卻只是朝張出塵的面上射去,忽然說道:“出塵你可知“威震八方”習霸月乃是我的至交好友?”張出塵與趙匡胤等人互望一眼,他們只知道,先前於大道之上撞上了石守信等人,全因郭威派他們出來,為了“碧翠玉佛”之事而追輯“古厲生”,不知道該如何回答,卻聽得他越說越向,續道:“當我收到王兄弟帶來那通敵之信時,心中還是不大相信此事,聽得石兄弟等人被圍城於此,方才帶兵來救,但當我見到出塵等人為了東門縣百姓而拋頭顱,灑熱血,便明白到大家都絕非一些興風作浪,砌辭誣陷之輩,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,我也料不到習霸月這廝竟會替劉知遠私通契丹胡人,妄想以我中原百姓性命,去求取個人的富貴榮華!”說罷怒氣上湧,再也忍耐不住,“砰”的一掌拍在身旁木桌之上。

眾人聽著他的口氣,知道他已相信張出塵所拿到了手的證據,都不禁呼了一口長氣,郭威瞪著張出塵,沈聲說道:“你壓根兒不信任我,對不對?”在場所有人聽罷此言,都是心中一凜,張出塵更想不到他會如此直接了當地把心中所想說將出來,但郭威既已表明相信自己的至交好友通敵賣國,當下也不欲再拖拖拉拉,遂爽快地點了點頭。

郭威見狀卻不怒反喜,縱聲長笑,大聲說道:“有其父必有其子,豪快爽直,不拘泥於身份地位,自我自在,張大哥!這小子真不愧為你的兒子呀!”這數句說話聽來情真意切,張出塵亦心有所感,只見郭威站起身來,續道:“那我們便先打開天窗說亮話,劉知遠現今手握約十五萬大軍,若給其引胡兵入關,即使我們再加上史弘肇、王章、楊等人,亦絕對難以力挽狂瀾。”這些機密軍情,張出塵與趙匡胤原本便無從得知,只好先行聽著。

郭威背負雙手,慢慢的來回踱步,侃侃而道:“我軍左右二營,親衛騎兵,再加上我於鄴城的全部守軍兵將,加上來合共不到十萬,史弘肇、王章、楊三人的聯兵相信不會超過七萬,若果能夠聯合上他們一同出兵,由於各自為政,相信以我們十六萬合起來的兵馬,亦不見得能勝得過劉知遠手下的十五萬精兵,再加上若果我們相互拼殺,當中最大的得益者,非契丹人莫屬,皆因到時我們兵疲力竭,河北至河中之處,將成空置狀態,契丹便可不廢一兵一卒,入主中原,因此以兵力拼,絕不可行!”

石守信接著說道:“公爺言下之意,即是要以暗刺方法去對付劉知遠?”郭威點了點頭,道:“這就正如先前出塵所提及一樣,可在我的安排之下,給劉知遠一個絕塵不及掩耳的突襲,只要此人一死,契丹失去了內應之人,理應暫緩對我中原的用兵時間。”張出塵一拍大腿,喜道:“此舉正合我意!”但趙匡胤與柴榮卻默不作聲。

郭威亦察覺到他倆沒有作聲,向趙匡胤概然說道:“趙兄弟想到什麽,但說無訪。”趙匡胤拱了拱手,說道:“不敢,只是在下正在想著,劉知遠稱帝之心既已昭然若揭,與契丹之間又是早有聯系,引兵入關之事應已如箭在弦,雙方往來的書信雖給出塵截下,但那時距今已半月有多,若果不幸給劉知遠先行一步,把契丹兵帶入河北,屆時我們勢必全然處於被動的狀態。”柴榮聽著亦點了點頭,說道:“再加上我們現今還未與史弘肇等人有任何聯絡,要連系上他們至說服他們亦需時間,恐怕眼前的時間便甚之不夠,若給胡狗先行入關,那麽即使再殺多十個劉知遠,亦無補於事。”

郭威聽著他們所言,卻只微微一笑,說道:“哪麽你們又有何提議?”王百川忙道:“公爺定必已運籌帷握,良策在手,又何需我等多話。”韓重聽著不禁眉頭一皺,從剛才的蔡副將,到這個王侍衛長,都顯得郭家軍中藏著許多只懂阿諛奉承之輩,趙匡胤眼見郭威再不言語,遂說道:“正如柴兄弟所言,我們這一仗中最大敵人,不是劉知遠,出雲契丹人,乃是“時間”。”他頓了一頓,續道:“在有限的時間內,我們需要做到兩件事情,第一,要先聯系上史弘肇、王章、楊這三大勢力,跟他們說明利害之處,若果一旦與劉知遠破臉,也好能有足夠的兵力支持,而第二件要辦到的事情……”說罷卻停了下來,眼望柴榮笑了笑。

柴榮知道趙匡胤意欲伸量自己的智謀計策,卻搖了搖頭,說道:“當中有些困難,我還未想到怎樣解決,還請趙兄弟明示。”趙匡胤尚未回答,王百川卻道哼了一聲,說道:“這樣的東西又怎難得到我們柴少帥?第二件事我們只要截斷劉知遠跟契丹的聯絡,鏟除習霸月便成!”石守信緩緩的道:“截斷這做法等於打草驚蛇,若果我們把習霸月直接鏟除,劉知遠必會有所警覺,再以別的方式聯絡契丹,這弄巧反拙的做法反倒會令我們失去了追截的目標。”柴榮一拍手,說道:“我就是正在想著,能否在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之下,截斷雙方的聯系,需知道上一回出塵以古厲生的身份把信截下,還可算是一般江湖游俠,行劫貪官以濟貧苦,但我們若再重施故技,必會惹人生疑。”石守信點了點頭,顯得心中所想與柴榮相若。兩人這麽一番對答,便把王百川弄得無地自容,面色難看之極。

就在此時,張出塵與趙匡胤雙視一笑,趙匡胤笑道:“你想到了?”張出塵則笑答:“當然!”眾人都是完全的不明所以,但雷墨亭素知他倆智計過人,好奇地問:“怎麽樣了?”趙匡胤說道:“石大哥跟雷姑娘與出塵初遇之時,他的面貌可是如今這樣?”雷墨亭搖了搖頭,張出塵伸手入懷一探,拿出了那個安慶生所給的面具,往面上一套,隨即變回了當日於大道之上初遇石守信時的模樣,那面具乃極為神異之物,非江湖之上一般易容之物可比,粘貼人面後肌理分明自然,與真人無異,張出塵隨即拿下面具,笑道:“我這個面具除了像真之外,還能改變成其他人的模樣,有了它後,我們只需要到習家那兒,隨機應變,最好莫過於在以面具假扮習霸月,跟通心劍說劉知遠欲延遲一月引兵入關,如此便能不動聲息的爭取足夠的時間,好讓我們能去把劉知遠那廝宰了!”

他兩兄弟這麽一唱一和,再加上那面具的驚異效果,直把眾人全都弄得目定口呆,作不了聲,過了半晌,郭威朗聲說道:“出塵當日劫富濟貧,亦料不到當中竟藏著如此天大陰謀,既然老天爺賜我們這麽一個良機來解救中原百姓,我們就這麽照著去辦吧!”

張出塵與趙匡胤本亦想不到郭威會如此輕易便答允合作扳到劉知遠,那想到他竟一口答應,先前因為他遲遲沒有回答韓重之言,在入城後又把大部份守城兵將換上郭家軍,略為感到有點以兵奪城之嫌,再加上其手下之人,都不乏蔡副將及王百川等人,更使人感到甚不可靠,現下那種感覺便一掃而空,都感到其雖手握重兵,但心系中原百姓安危,不惜捍冒奇險,絕非以權謀私之輩,不由得對郭威重新尊重起來,張出塵一揖到地,正色說道:“出塵代中原百姓,謝過郭叔叔。”郭威走了過來,把他的身子擡起,笑道:“我也很是高興,你這一句“叔叔”,終於也發自內心而說!”張出塵給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,陪笑道:“請恕小侄年少無知。”郭威搖了搖頭,說道:“我就是喜歡你這樣。”轉頭向王百川說道:“我還要與出塵聚聚私誼,煩請王侍衛長給我在偏廳安排一席酒菜,及傳令下去,全力清理城中賊兵餘黨。”王百川領命而去。

郭威待王百川去後,向柴榮說道:“榮兒,你給我盯著他,照著辦吧。”柴榮點了點頭,已跟著走了出去,張出塵問道:“怎樣了?”郭威卻不答他,只道:“出塵你先到內堂去換點衣服,稍作梳洗休息,待會我們再到偏廳暢飲聚誼。”眾人都是不是愚蠢之輩,見他似有忍衷,也不再問,而張出塵與趙匡胤滿身血汙汗水,便到城主府內的澡堂清洗幹凈。

他們二人都是男兒之身,都脫下衣服便洗起澡來,趙匡胤一邊洗著,一邊卻道:“不覺眼間,已這麽多年了。”張出塵也正在倒水沖洗,聞言卻停下手來,說道:“是,趙伯伯可好?”趙匡胤點了點頭,二人心意相通,都知道那一句“這麽多年”,乃是指趙匡濟已離開了他們很久,但不知為何,他的所有一切,卻活靈活現的存在於二人的心中,歷久不退,趙匡胤想了想,又道:“你既是開山動地,破天魔拳的兒子,那麽當年的古不倫前輩,便是無念禪宗的第一高手顧落陽?怪不得他的武功如此高絕厲害,眼下哪裏去了?”

張出塵搖了搖頭,道:“我也不知道,當日一別過後,即使走遍大江南北,再也沒有絲毫義父的縱影,想來他是躲了起來,在什麽地方治毒療傷。”當下遂把自己過往的一切,從當日跟趙匡胤分手之後,往找安慶生療傷,直到走遍中原,在天南之地因幫了南朝百姓而在南蠻八部大大露面,迫得重回中原,與趙匡胤重遇的一切,向其詳細的說了一遍,趙匡胤便想不到這個兒時好友,竟有著這麽大的來頭及曲折的經歷,耳間聽著,知道張出塵雖沒有說出口來,卻實在對顧落陽的安危擔心之極,便道:“顧前輩的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,想必能化解體內絕毒,出塵你也不用太擔心了,相反地我便極為擔心你的身體狀況。”張出塵笑了笑,卻沒有說話,蓋因他自己的身體,便連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
二人談說之間,已把身上的汙垢清洗幹凈,一時間只感到整天累積的傷痛雖絲毫不減,但疲累之感卻稍有好轉,換上幹凈的衣衫後更是心中一片清爽,趙匡胤正欲與張出塵走往偏廳,卻見他忽然停下步來。

趙匡胤露出詢問之色,只見張出塵目光忽然露出一陣淒然之感,知道即使郭威已答允為中原百姓,一起合力扳倒劉知遠,本應十分高興的他卻始終難忘吳伯與吳嫂慘死的事情,再加上適才在客棧之中,張出塵便好像與吳妃蘭發生了點事情,他雖一向稱自己為“大哥”,但這義弟武功既高,智計亦毫不下於自己,向來都不需自己幫忙,現在不由得忽然心中一熱,覺得要做一點身為義兄要做的事,遂概然說道:“出塵你大可先去照顧吳姑娘,郭公爺那裏我大可應付得了!”張出塵腦中倏地湧出吳妃蘭的清秀面容,再也難以自已,點了點頭便欲離去,但卻忽想起自己的問題,搖了搖頭:“那不行的。”

趙匡胤再也忍耐不住,正色道:“出塵你向我說過,對著喜歡的人需坦然相對,你自身的問題雖然不淺,但大可與吳姑娘說個明白,即使結果如何,也不會事後才來後悔。”張出塵記起自己確是向趙匡胤說過此等說話,想不到此刻竟用來教訓自己,他性格本就豪邁爽直,不拘小節,之所以對著吳妃蘭時處處顯得扭妮不堪,正因為吳妃蘭溫柔婉若,善解人意,對他而言,是一位足以令其傾心相愛的女性,此刻被趙匡胤一罵,再也難以刻己,雙目一張,在剎那間回覆了那跳脫精神的模樣,毅然道:“郭叔叔那邊便有勞趙大哥,我速去速回。”趙匡胤見他終於醒悟過來,大喜點頭,二人一起走出澡堂。

哪知甫一走出門外,張出塵倏地感到眼前一黑,整個人便向前直倒下去,也是趙匡胤眼明手快,左臂一伸,便扶著了他,驚道:“怎樣了?”張出塵苦笑道:“只是足下忽然一軟,不礙事。”說罷已然站直身體,他試著微一運氣,只感到體內的本身激蕩之極都兩股真氣,都靜靜的沒有任何異樣,自己除了全身有著那行功過劇的經脈受損之狀外,便再沒不適,但以往都不曾試過如剛才一般乏力倒下,當下便完全不明所以,二人走到偏廳花園之外,隨即分手。

張出塵心中掛念著吳妃蘭,他心中便有千言萬語,欲要在吳妃蘭面前全說將出來,若非身上的經脈已全部疼痛不堪,早已祭起輕功,向她直奔過去,饒是如此,他還是很快的便跑到了吳妃蘭所在的客棧,向附近的人略一詢問,知道她已從軍兵處領回父母的屍體帶了回家,忙向吳家的小屋跑去。

他甫一走到屋門之外,已聽到吳妃蘭飲泣之聲,從門縫之中望去,只見小屋之內,已略作布置,放上了二老的靈位,點上了數盞燭燈,微風輕吹,把屋內映照得黑影飄揚,顯得分外淒涼,而端坐其中的吳妃蘭,伏在一張小桌子上,既傷父母之亡,又哀於張出塵的望離開,只是哭過不停,張出塵這便欲推門而入之時,忽聽得一把男子之聲在屋內向起:“吳姑娘你莫要太過傷心,以免弄壞身體。”

張出塵聽著屋內那一腳步沈重,不像是武藝高強之人,偷偷看了一眼,那人竟是童百名,敢情是韓重把他召來照顧吳妃蘭,及代辦吳伯及吳嫂的身後之事,吳妃蘭雖傷痛欲絕,但她一向為人矜持,聽得童百名說話,不由得暫止哭聲,只是呆呆的望著燭光出神。

童百名眼見她的情況甚是嚴重,怕她傷出病來,柔聲說道:“吳姑娘不要害怕,只要一日有莫名在此,必會替吳伯及吳嫂好好的照顧於你。”這數句說話便真之極,他倆自幼在東門縣城中一起長大,雖然童百名乃城主之子,而吳妃蘭則是平民百姓,但童百名就偏生對溫柔的吳妃蘭情根深種,惜身份有別,童百名一直也不敢向父親提及欲向吳家提親之事,打後東門縣大亂,城主金環故世,童百名變成了平民,更加不敢把他對吳妃蘭的愛意宣之於口,但眼下吳妃蘭父母雙亡,傷痛欲絕,童百名看在眼中,不由得憐惜之意大盛。

但吳妃蘭此刻心中,卻只有張出塵一人,只聽得她輕聲說道:“他也曾經答應過我,會照顧我一輩子呢!”說話之時眼波流轉,情意綿綿,仿佛在想起張出塵的一瞬之間,便連父母的傷悲亦全然忘卻,童百名不知道她想起了張出塵,卻又不敢多問,只聽得吳妃蘭兀自自言自語的道:“妃蘭啊妃蘭,人家既然連真正名字也不肯跟你說,你還何苦如此糾纏不休,教人家為難?妃蘭在此祝公子往後多福多壽,平安喜樂。”此言更教童百名感到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,卻見吳妃蘭忽地默不作聲,目光卻投註在小屋的門板之上……

忽聽得屋外“啪”的一聲輕向,童百名心中一凜,隨即拿起屋內的一張木椅,往門口緩緩走去,他先前聽韓重說過城內可能會有尚餘的袁軍士兵,需多加小心,但他重傷剛愈,本身又體弱多病,武功不高,只好奮力拿起椅子充當武器,他又恐嚇著吳妃蘭,只得慢慢的移近門處,隨即一手伸出,把門快速打開,準備以手上椅子先下手為強的重重擊下……

童百名一看之下,門外卻沒有任何人在,低頭一望,只見有一根斷成兩截的乾枯柴枝掉在地上,環顧四周,除了數頭貓狗之外,卻沒有任何異樣,心想或許是那些狗兒貓兒等動物把柴枝弄出聲向也說不定,回頭向吳妃蘭道:“吳姑娘你的聽覺真好,便有小貓小狗走過也聽得真切。”吳妃蘭面現苦笑,再不作聲,望著父母的靈位,兩行清淚,不覺又從面龐直滾而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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